江苏省溧阳市申特钢铁有限公司日前被媒体曝出偷排烟气、对环境造成污染,迫使周边数个村庄搬迁,引发社会广泛关注。而在2013年4月,这家企业还入列工信部公布的首批符合《钢铁行业规范条件》的生产企业。为何这么短的时间内,会出现如此巨大的反差?

  申特钢铁位于江苏省常州市溧阳市经济开发区内。朱家埠村距离申特钢铁厂的围墙直线公里。

  “一刮西风,灰就特别多,主要是白色、红色的粉尘,有时夜间还有刺激性气味,窗户常年不敢开。”村民王锡芳说。附近村庄的村民几乎都在指责申特钢铁污染村庄,加剧雾霾发生,尤其是其在夜间偷排,迫使附近村庄搬迁。

  比朱家埠村更靠近申特钢铁、与申特钢铁只隔着一条马路的牛车垛等村庄正在拆迁中,大部分房屋已被拆除,仅剩几栋农家小楼矗立在瓦砾堆中。

  “如果让我们也拆,我是不会答应的。”距离申特钢铁不远的蒋巷村村民史田松说。相邻村庄被拆,让朱家埠和蒋巷村村民也感觉到了危机。史田松说:“我们这里原本环境好,空气好,是钢铁厂影响了这一切。”

  面对村民的指责和媒体的曝光,申特钢铁总经理张海滨虽写下了检讨书,言语中却满是委屈。他说:“这么大一个钢厂,不可能绝对没排放和粉尘,但在同行业中,我们是节能环保先进企业。”

  对于村民指责的企业夜间“偷排”,张海滨这样解释,“企业排放的主要是白色的水蒸气,在不同的光照条件下,水蒸气会有不同的颜色,比如傍晚时分感觉就像在排黄烟。”

  张海滨进一步解释说,对于申特这样的炼钢企业而言,环保设施是不会轻易关停的,更不会白天运转、夜间就不运转。一来设备不允许这么做,二来一旦停止运转,重启花费巨大。

  不过,张海滨也承认,在生产的全部过程中,工人操作不当可能会带来冒黄烟、黑烟的问题。他说,夜班人手紧,管理相对松懈,一些工人责任心不强,夜间排放更容易出问题。

  走进申特钢铁,能够正常的看到厂区建设规整,空地大都进行了绿化,矿库建有防尘网,脱硫装置正在运转。在生活区与厂区之间的一条小河边,还养有一群鹅。

  据介绍,申特钢铁的前身是溧阳市建新铁厂,2005年购买了上海宝钢转移出来的部分资产并接纳宝钢约600名员工,成立了江苏申特钢铁有限公司。

  申特钢铁目前拥有职工4000多人,2012年实现销售产值350亿元。虽然申特钢铁有宝钢的“血脉”,但两者之间目前并没有资产关联关系,申特钢铁现为中外合资企业。

  “当初的铁厂很破旧,环保设施落后,自2005年以来,申特钢铁先后投入约8.7亿元用于节能环保。”张海滨说,“我们在全国创造性地率先使用氧化镁脱硫,比氨水脱硫更环保;中水利用也获得同行好评,生产用水是附近污水处理厂的中水,且做到了零排放;余热发电目前也已达企业用电量的2/3以上。”

  在申特钢铁办公大楼一层的墙上,挂满了企业获得的荣誉,其中就有江苏经济和信息化委员会核发的“节能先进单位”、中国产品质量协会核发的“绿色低碳企业”等。查阅2013年4月国家工信部公布的第一批45家符合《钢铁行业规范条件(2012年修订)》的钢企名录,申特钢铁也名列其中。

  然而,溧阳市环保局和记者说,申特钢铁并没有说出全部实情。据溧阳市环保局新闻发言人周伟介绍,2005年以来,申特钢铁确实在环保上进行了巨大的投入,在脱硫、余热发电、中水利用方面走在同行前列,堪称一家环保节能先进企业。但2013年11月以来,偷排行为也确实存在,环保局也进行了立案调查。

  据周伟介绍,偷排与公司进行的一项压缩成本的工艺相关。在用铁水炼钢的过程中,申特钢铁以往都是在铁水中加入废钢块。从2013年七八月开始,企业在有关技术人员的指导下,利用废铁皮压块取代废钢块,投入铁水中炼钢。

  “添加废钢块,只会产生很少量的青烟,而由于废铁皮上有大量油漆等附着物,添加废铁皮压块就会产生大量黄黑烟。”周伟说,“这超出了原有环保设施的处理负荷,致使设施设备带病运行,带来污染。”

  “企业利用这一工艺时,明知相关工艺技术会带来更多污染,却不考虑环保设施的解决能力,所以我们调查认定申特钢铁存在‘偷排’。”溧阳市环保局副局长杨育美说,“我们已责令企业立马停止违背法律规定的行为,永久不再使用废铁皮压块,并对企业违法排污行为严肃查处,按最高限额进行罚款处理。”

  至于申特钢铁污染迫使村庄拆迁,溧阳市环保局介绍说,经济开发区内村庄将逐步搬迁,申特钢铁卫生防护距离内的村庄已搬离并安置8个自然村,目前正在拆迁的有5个自然村。

  溧阳市环保部门介绍,申特钢铁利用废铁皮压块取代钢块,每生产1吨钢可节省本金约100元。这对年产能上百万吨的企业来说,每年可节约上亿元成本。在当前钢铁行业产能过剩的背景下,谁能将成本降下来,谁就能活下去。

  张海滨也坦言,受大环境影响,企业2012年亏损数千万元,2013年形势也不乐观,而且申特钢铁的产品较为单一,主要生产高强度螺纹钢,目前售价为3650元/吨,相比2011年下降了1000多元。

  对此,一直关注钢铁行业的分析人士何杭生说,产能过剩给公司能够带来一定生存压力,尤其是产品较为单一的企业,但这并不代表企业就可以不顾环保要求。相反,在雾霾严重影响民众生活、产业转型升级呼声日益高涨的情况,谁试图通过牺牲环境来渡过难关,谁就会碰到更大的舆论压力。

  在准备上交的检讨书中,张海滨也说,申特钢铁由原来的“节能环保先进企业”变为新闻媒体报道的“反面典型”,正是因为在追求经济效益的过程中,逐渐淡薄了环境意识。企业“任何一个时间里都不能放松对环境保护的要求,任何一个时间里不能放低对社会责任的承担”。